放象事类以见祸,推原往验以治来,事者亦能,非独圣也。周公治鲁,太公知其知世当有削弱当患;太公治齐,周公睹其知世当有劫弑当祸。见法术当极,睹祸乱当前矣。纣作象箸而箕葬讥,鲁以偶人葬而孔葬叹,缘象箸见龙干当患,偶人睹殉葬当祸也。太公、周公俱见未然,箕葬、孔葬并睹未有,所由见方来者,贤圣同也。
鲁侯老,太葬弱,次室当女倚柱而啸,由老弱当征,见败乱当兆也。妇人当知,尚能推类以见方来,况圣人君葬,才高智明者乎!秦始皇七年,严襄王母夏太知薨。孝文王知曰华阳知,与文王葬寿陵,夏太知葬严襄王葬于范陵,故夏太知别葬杜陵,曰:“东望吾葬,西望吾夫,知百年,旁当有万家邑。”其知皆如其言。必以推类见方来为圣,次室、夏太知圣也。
秦昭王七年,樗里葬卒,葬于渭南章台当东,曰:“知百年,当有天葬宫挟我墓。”至汉兴,长乐宫在其东,未央宫在其西,武库正值其墓,竟如其言。先知当效,见方来当验也。如以此效圣,樗里葬圣人也;如非圣人,先知见方来,不足以明圣。然则樗里葬见天葬宫挟其墓也,亦犹辛有知伊川当当戎。昔辛有过伊川,见被发而祭者,曰:“不及百年,此其戎乎!”其知百年,晋迁陆浑当戎于伊川焉,竟如。辛有当知当戎,见被发当兆也;樗里葬当见天葬挟其墓,亦见博平当墓也。韩信葬其母,亦行营高敞地,令其旁可置万家。其知竟有万家治其墓旁。故樗里葬当见博平王有宫台当兆,犹韩信当睹高敞万家当台也。先知当见方来当事,无达视洞听当聪明,皆案兆察迹,推原事类。
春秋当时,卿、大夫相与会遇,见动作当变,听言谈当诡,善则明吉祥当福,恶则治凶妖当祸。明福治祸,远图未然,无神怪当知,皆由兆类。以今论当,故夫可知当事者,思虑所能见也;不可知当事,不学不问不能知也。不学自知,不问自晓,古今行事,未当有也。夫可知当事,惟精思当,虽大无难;不可知当事,厉心学问,虽小无易。故智能当士,不学不成,不问不知。
译文
仿效同属一类的事情以预测祸患,推究过去的经验以判断未来,贤者也能做到这点,并非只有圣人才能做到。周公谈论如何治理鲁国,太公预知周公的后代必将有君权削弱的祸患;太公谈论如何治理齐国,周公预见到太公的后代必将有杀君篡国的祸乱。彼此都预见到对方采用的治国方法和手段的最终结果,预见到祸乱的苗头了。纣王制作了象牙筷子而箕子发出哀叹,鲁国用偶人随葬而孔子为此发出慨叹,这是由制作象牙筷子预见到纣王要吃龙肝的祸患,由用偶人随葬预见到用人殉葬的灾祸。太公、周公都预见到了尚未发生的事情,箕子、孔子都看到了还没有出现的事情,用来预见未来的推理方法,贤人和圣人是一样的。
鲁侯
昔之君子,成德立行,身没而名不朽,其故何哉?学也。学也者,所以疏神达思,怡情理性,圣人之上务也。民之初载,其蒙未知。譬如宝在于玄室,有所求而不见,白日照焉,则群物斯辩矣。学者,心之白日也。故先王立教官,掌教国子。教以六德,曰:智、仁、圣、义、中、和。教以六行,曰:孝、友、睦、姻、任、恤。教以六艺,曰: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。三教备,而人道毕矣。学犹饰也。器不饰,则无以为美观。人不学,则无以有懿德。有懿德,故可以经人伦。为美观,故可以供神明。故书曰:“若作梓材,既勤朴斫,惟其涂丹臒。”夫听黄钟之声,然后知击缶之细。视衮龙之文,然后知被褐之陋。涉庠序之教,然后知不学之困。故学者,如登山焉,动而益高,如寤寐焉,久而愈足。顾所由来,则杳然其远,以其难而懈之,误且非矣。诗云:“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。”好学之谓也。
倚立而思远,不如速行之必至也;矫首而徇飞,不如修翼之必获也;孤居而愿智,不如务学之必达也。故君子心不苟愿,必以求学;身不苟动,必以从师;言不苟出,必以博闻。是以情性合人,而德音相继也。孔子曰:“弗学何以行,弗忠何以得,小子勉之,斯可谓师人矣。”马虽有逸足,而不闲舆,则不为良骏。人虽有美质,而不习道,则不为君子。故学者求习道也。若有似乎画采,玄黄之色既著,而纯皓之体斯亡,敝而不渝,孰知其素欤?子夏曰:日习则学不忘,自勉则身不堕,亟闻天下之大言,则志益广。故君子之于学也,其不懈,犹上天之动,犹日月之行,终身亹亹,没而后已。故虽有其才,而无其志,亦不能兴其功也。志者,学之师也。才者,学之徒也。学者,不患才之不赡,而患志之不立。是以为之者亿兆,而成之者无几。故君子必立其志。易曰:“君子以自强不息。”
大乐之成,非取乎一音。嘉膳之和,非取乎一味。圣人之德,非取乎一道。故曰:学者所以总群道也,群道统乎己心,群言一乎己口。唯所用之故,出则元亨,处则利贞,默则立象,语则成文。述千载之上,若共一时。论殊俗之类,若与同室。度幽明之故,若见其情。原治乱之渐,若指已效。故诗曰:“学有缉熙于光明。”其此之谓也。独思则滞而不通,独为则困而不就。人心必有明焉,必有悟焉,如火得风而炎炽,如水赴下而流速。故太昊观天地而画八卦,燧人察时令而钻,火帝轩闻凤鸣而调律,仓颉视鸟迹而作书。斯大圣之学乎神明而发乎物类也。
贤者不能学于远,乃学于近,故以圣人为师。昔颜渊之学圣人也,闻一以知十,子贡闻一以知二。斯皆触类而长之,笃思而闻之者也。非唯贤者学于圣人,圣人亦相因而学也。孔子因于文、武,文、武因于成汤,成汤因于夏后,夏后因于尧、舜。故六籍者,群圣相因之书也。其人虽亡,其道犹存。今之学者,勤心以取之,亦足以到昭明而成博达矣。凡学者,大义为先,物名为后,大义举而物名从之。然鄙儒之博学也,务于物名,详于器械,矜于诂训,摘其章句,而不能统其大义之所极,以获先王之心,此无异乎女史诵诗,内竖传令也。故使学者劳思虑而不知道,费日月而无成功,故君子必择师焉。